[双花]春花正开 (下)

 

 

7.

 

张佳乐第一次踏进这间教室的时候,就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他上课的地点明明应当是在新修的一栋教学楼里,可实际上这教室看起来已经用了不知道多少年了,桌子上都是些模糊不清的前人涂鸦,凳子一条腿短了一截,坐上去摇啊摇摇到外婆桥。正疑惑着,旁边的座位来人了,是一个挺高大的男生,眉目看上去,怎么说来着,有些沉浸言情的少女幻想中的酷帅狂霸拽的总裁风范。张佳乐被自己的脑补娱乐了,直到开始上课才发现课本不对,于是只好求助旁边的霸道总裁。

 

总裁倒是意外的好说话,书借了,被自己涂鸦了也不生气,还兴致勃勃的讲基/佬的故事。张佳乐想,是个好人,就是怕不是个基/佬吧。

 

第二次再来的时候,张佳乐已经发现了每周二这个时候,在这间教室里,自己都能穿越到十年之后,虽然在次日早上太阳升起时就会回到原来的时间线,不过能穿越这件事就已经带给了他足够的乐趣。顺便,他还发现了一个小秘密,除了他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总裁——啊不对是孙哲平,他们已经交换了名字——除了孙哲平以外,似乎没人能看到他这个外来者。

 

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,嘿嘿。张佳乐怀揣着这个小秘密,决定抱紧孙哲平的大腿,在总裁的带领下体验未来的校园生活。

 

虽然看着有点不太好接近,不过孙哲平是个大好人,张佳乐信誓旦旦的表示。在孙哲平打算解救他被论文掏空的胃之后,作为回报,他和孙哲平分享了自己的专属翻/墙地图,却没想到跳下来时忘记了十年时间树也是会长高的,就在要摔个狗啃泥的时候,孙哲平抱住了他。其实他被撞得挺疼的,但是他听见了孙哲平一下一下沉稳的心跳,就在耳边,敲击着他的耳膜,和他的心,突然就慌乱了一瞬间。于是赶忙把自己摘出来,假装无事发生问心无愧的对视了一眼,又赶紧移开视线。

 

这个时候张佳乐忽然想到了一直被自己忽视的一件事,他莫名其妙的来到十年后,会不会有一天,又毫无原因的被剥夺了这项特权呢?那样,就见不到孙哲平了吧。他看着走在身边的人,心里生出一丝贪念,要是每天都能来玩就好了。

 

贪念易生难除,一旦种下苗头,就只会愈发得寸进尺。他想要抓住更多的一些,却又头一次知晓了光阴苦短的快乐与煎熬。而这时候,他见到了一个更耀眼的孙哲平,在春花月光里,跟他说短暂却轰轰烈烈未尝不可,何况百花无尽。这真是要了命了,张佳乐想,但却又无法抑制的,想要饮鸩止渴。

 

直到终点被告知,张佳乐才惊觉尽管春花正开,可夏日也该要来了。那才冒了个头的芽,骤然被烈日烤了个皮开肉绽,让人魂难守舍。他既不知道怎么办,又不知道怎么开口,只能藏到酒精后面,千方百计的找个躲起来的借口。其实他酒量不算太差,但再好的酒量架不住人诚心想大醉一场。在醉梦里,他抑制不住说了实话,他不想回去了,他害怕孙哲平不在了,更害怕他把自己忘了,梦的最后,孙哲平凑过来吻了他的眼睛,他还尝到了那人齿间自己眼泪咸咸的味道和一丝烟味。

 

妈的,竟然哭了,还好是梦,不然不用孙哲平嘲笑,我自己都能耻到昏过去,张佳乐醒来后第一时间想到。另一张床上孙哲平还在睡,窗帘拉着,室内一片昏暗,张佳乐轻轻地走到他床边,半晌,小心翼翼的抬手触了触还睡着的人的嘴唇,温暖而真实,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。可时间总不会为谁停留,张佳乐只来得及留下一张字条,就带着无数难以言说的心事消失在透进房间的一缕晨光里。

 

紧接着,下一个暴雨的周二,张佳乐却发现这次时钟竟然没再出错,果不其然,在踏进那间教室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,最后一排靠门的座位上,也没有孙哲平的身影。他一个人默默地坐下来,直到下课众人散去,还在那里,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名字,孙哲平。

 

一周后,张佳乐的手颤抖的搭上那间教室的门把。

 

 

 

8.

 

叶修的话无异于惊雷炸响,可如果事实真的如此,那一直以来很多事情及解释的通了。

 

难怪花名册上没有张佳乐的名字。

 

难怪黄少天自始至终看到的都只有孙哲平一个人。

 

难怪那天晚上前台只要了孙哲平一个人的身份证。

 

难怪张佳乐不知道也从没去过七八年前才修好的南湖。

 

难怪在他问他联系方式时,先回头的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娘。

 

难怪他的书只有十年前的版本。

 

难怪他只出现在时间错乱的周二。

 

一周时间浑浑噩噩而过,孙哲平再次走进旧教,他从不知道原来一段路也能走得让人心惊动魄。直到转过楼梯角,他看见那人站在门前,手搭在门把上,却迟迟不动,竟也像在害怕了。

 

“张佳乐。”孙哲平开口,声线因压抑而紧绷。

 

张佳乐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孙哲平,双眼因惊诧而微微瞪大。搞得见了鬼似的,明明你比我像鬼多了,看把黄少天吓得,孙哲平一边心想,一边走过去攥紧了他的手腕。

 

“我有话问你,跟我来。”孙哲平说。

 

一路到天台,张佳乐跟在后面跑得有些气喘,却一言不发。直到孙哲平在他身后关上了天台的铁门,他才回过神来。

 

“坐吧。”孙哲平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,拍拍身边。

 

“嗯。”张佳乐沉默着坐了过去。

 

“张佳乐,你是不是从十年前穿越来的。”孙哲平说完先笑了。这话听着着实有点扯淡,可事实就是如此,真是生活比剧本精彩。

 

“是,”张佳乐不知道孙哲平笑什么,只是看着他笑,不由自主的也笑了出来,“周二时钟错乱的时候,我就能到这边来,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,我就回去了。”

 

“哦。”

 

“这就完了?”张佳乐不可置信,“一个活生生的穿越者在你面前,你竟然问这么一句就完了?”

 

“不然还应该问什么?”

 

“……我回去看看蝴蝶效应什么的?靠,怎么有你这种人。”张佳乐气笑了,简直不知道半个小时以前那些千头万绪应该如何安放,只觉得矫情的自己都想去死一死。

 

“就是有我这种人了,有本事你别喜欢我。”

 

“脸还要不要了啊孙哲平同志,你哪只眼睛看到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张佳乐突然反应过来,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出一缕薄红,指着孙哲平比划了半天没组织出一句话来,“我我我……我什么……你,你……”

 

“你喜欢我。”孙哲平攥住张佳乐的指尖,张佳乐被正中红心,倏地一下就没辙了,干脆闭眼等死。

 

“啊,就是了,怎么着,你咬我啊。”

 

孙哲平当真就对着张佳乐的嘴唇咬上来了,牙尖在柔软的唇上磕了一下,带来点不明显的疼痛,紧接着又被舌头舔过,变成了湿润的痒意。可怜张佳乐短短一个多小时内心境三起三落,脆弱的大脑承受不住蹦极式的刺激,终于在这会罢工了。整个人僵硬成一截木棍杵在原地,大有下一秒就要厥过去的架势。

 

孙哲平示范完一个别有新意的咬的方式后退开,一手还攥着张佳乐的指头,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:“不至于吧,怎么还当机了?”

 

张佳乐艰难的从脑子里搜刮出一句:“孙哲平……”

 

“在这呢,你没做梦。”孙哲平拉着张佳乐的手,放在左胸口上,从手掌下传来的快速的心跳的震颤,传达着最真实的心意,其实孙哲平也不是不紧张的。

 

他说:“张佳乐,我喜欢你。”

 

那一瞬间,张佳乐觉得心花怒放不过是个再实诚不过的陈述用词,半点夸张都没有。据说咳嗽和爱情是没办法隐藏的,他觉得那些开满了的花,也要漫过心脏满溢出来了。

 

 

然后他们并排躺在天台上,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那些藏着掖着的日子里小小的心事,互相嘲笑对方傻的可以,最后以孙哲平祭出酒醉的张佳乐哭兮兮的样子完胜,输了的那个捂脸翻滚,直嚎竟然不是做梦竟然不是做梦,嚎完了,话题还是回到了那天晚上没有说完的部分。

 

“哎,十年呢,你就不担心我找了漂亮的小姑娘甩了你?”

 

“不担心,你都哭着对我说了,我相信童话里不是骗人的。”孙哲平笑。

 

“打个商量,能不能不提这茬了。”张佳乐觉得这辈子是要抬不起头来了,不说好了男人哭不哭吧不是罪吗,都是骗子。

 

“行。”

 

张佳乐拽着孙哲平的手指折腾,孙哲平由着他玩,又过了一会,张佳乐说:“你别忘了我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张佳乐心满意足的往孙哲平身边蹭了蹭,闭了眼睛,打算在天亮前好好睡一会。

 

 

 

9.

 

张佳乐跟着人事组回母校跑春招,本来他一个技术组的核心,是完全不用跟来的,不过今年技术组要补一个空缺,他多少还是希望自己亲力亲为。何况还有那么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愫和执念,多少催他回来看看。

 

谁知道百花的名头分外受欢迎,投简历的长队排的山一程水一程,足足耗了他大半天在摊位上,最后收工的时候简直头晕眼花,饿的恨不能牙口再锋利些啃了桌椅板凳充饥,外卖的盒饭又堵在了路上,他干脆和人事专员打了个招呼,仗着地头熟悉自己出去觅食了。

 

酒足饭饱,人就有点犯困。他脑子发懵,随着双脚自动把他带到了当年发掘的翻墙宝地,愣了愣,不自觉的噙了抹笑意。

 

“乐哥虽然退隐江湖多年,不过宝刀未老,今天就让尔等见识一番江湖失传已久的翻/墙绝技。”他一边自娱自乐的嘚瑟,一边解了袖扣撸起袖子翻上墙头。结果借着树往下跳的时候,又错估了高度,眼看时隔多年再度要形象尽失的扑街的时候,腰间被人揽了一下,不由自主的顺着力道往后退了一步,后脑勺磕在身后的人硬邦邦的怀里。

 

“嘶……”这一下磕的,跟砸地上区别也不大了。

 

“张佳乐,你怎么还这么不长记性?”

 

他转过身,那棵樱树终于开对了时节,正是花繁如雪。

 

好春才来,春花正开,你怎舍得说再会。

 

隔墙人轻声的唱词飘进他耳朵里,他扎进眼前人怀里,心想,怎么舍得呢。

 

 

 

 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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